和倔孩子过过招

　　当过老师的人可能都有过这样的经历，就是每个班总有那么一两个学生“与众不同”。他/她并不调皮，也不会搞恶作剧，但就是不喜欢把你这个“权威”放在眼里。他/她不是没有朋友，但肯定不合群，其他学生也不喜欢和他/她呆在一起。自从当上柬埔寨的汉语志愿者以后，我就发现了这样一个“另类”。

　　她叫李淑美。今年十五岁了，长着一双倔强的眼睛，望向你的时候炯炯有神，还透着一股狠劲。和学生们初次见面的课堂上，每个学生都对我这个新老师有种众星捧月般的欢迎，唯独这个李淑美，不仅迟到了，而且大摇大摆地坐在最后一排，把书包往桌子上“啪――”地一拍，然后叉着双臂上下打量我。“你好，你叫什么名字啊？”我故意说的很慢，这个句型对于五年级的学生来说可以听懂的。盯视――――尴尬的十秒钟过去了。“老师她叫李淑美。”第一排的乖孩子们悄悄告诉我。李淑美继续饶有兴致地盯视着我。这孩子初次见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。随后的时间里，我用余光观察这个倔强的小女生，她不是爬在桌子上抬着眼睛盯我，就是干脆把头撇向外面的椰子树上去。一堂课下来，我感觉自己征服了所有学生，除了一脸冷漠的她，此时她正冰冷地继续她的盯视，好像与我隔着整个太平洋。

　　第二节课，我给孩子们上数学课。我正头疼这课该怎么上，到底是教他们数学知识，还是通过数学提高他们的华文水平，我百思不得其解。我索性把这堂课当做一节实验课来上，先摸摸底，看看孩子们情况如何……半节课过去了，我让学生们做练习。这时，我才猛然发现李淑美不见了，桌子上只有她的旧书包。我赶紧问同桌她上哪儿去了，孩子怯生生的说：“老师，她去市场了。”市场？一股怒火瞬间升腾。初次见面就给我下了第二封“战书”，难道真是我教的不好？我压了压怒火，继续上课。

　　事后，我并没有把李淑美逃课的事告诉校长。我打算和这个倔强的学生过过招。

　　此后上课，我有意无意地观察李淑美――她每天迟到，而且像一枚炮弹，风风火火地闯进教室，身后惊起一路尘土。紧接着就是书包撞桌“啪――”地一声。盯视我一段时间才恍惚明白我在讲什么，然后猛然掏出书本，狠狠地翻开，好像手里的一切都与她有仇。不过她有个优点，上课不会讲闲话，但是如果旁边的人挤了她一下，或是不小心踩到了她掉在地上的橡皮，教室里就会突然响起一串“炸雷”――穷尽我一生也听不懂、学不会的一大串快速柬埔寨语，听起来像街坊吵架，又像政治家慷慨陈词中的激烈排比句。通常这种时候所有学生都会安静下来，比我自己维持秩序还要奏效。大家对李淑美敬而远之，我也不想过多地批评她。除了这些泼辣性格引发下的粗暴行为，其他时候她还是比较听话的(如果说冷漠是一种听话的表现)，只是她眼睛里的倔强和冷漠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　　一个星期之后李淑美才把作业交上来，字迹还算工整，但是有不少错字，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急脾气和毛躁导致的――“茂盛”着急写成“茂成”，“富饶”干脆连“饶”也省了，而且作业本封面连个名字也不写。我没有生气，只是觉得好笑，这样个性十足的孩子还真是不多见。批改完她的作业，我在作业后面写道：“淑美，虽然你坐在最后一排，但是老师看到你听课很认真，老师很高兴，很喜欢你，因为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！^_^”

　　第二天，淑美没有迟到……

　　一周后，我开始试着让李淑美回答问题。她显得有些不耐烦，但是据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，这些只是她的表象，冷漠外表下的李淑美有一颗渴望上进的心。

　　也许是经常被我提起来读课文和回答问题的缘故，李淑美显得开朗了不少，下课偶尔会和同学们一起聊聊天。更让我惊喜的是，某天下午我走进教室，发现李淑美坐在了第一排，和班里的第一名坐在一起。下课她会主动给我背课文，一双依然倔强的大眼睛斜瞟着黑板一角，一字一句地背，很长一句中间也不换气，一句完了才大吸一口，好像不这样就想不起来课文。虽然举止仍是毛毛躁躁，说话还是粗声粗气，走路依旧风风火火，放书包时依然摔摔打打，但是我从没有因为这些批评过她，这是她的性格，也许不够淑女，也不文雅，但是学生们都接受了这样的一个李淑美，这样一个真实、率性、正直、不做作的倔强女生。有时他们会挨李淑美骂，但都是因为他们上课说闲话，只有李淑美敢于向窃窃私语不听话的几个男生大喝一声。也因为这样，我选她做纪律委员。

　　至今，我的书桌上还放着一个会发光的小雪球，里面站着一个背着手的小老鼠，眼神倔强，一本正经、表情严肃。这是李淑美送给我的新年礼物，一起送给我的还有一张小小的贺卡，上面简简单单写着：“我喜欢老师。李淑美”。(柬埔寨培英学校 张悦)